国内还没有特别成熟的方案,不过2021年至今,人工心脏赛道投融资事件达7起,总融资金额达数十亿元。
这其中,成立于2017年的心擎医疗算是最头部的公司之一。四年时间里,它先后完成了5轮融资,最近一轮融资完成于今年十月,近五亿元融资额,由红杉资本领投。在这段时间里,心擎医疗搭建了四条产品线,其中进展最快的体外磁悬浮人工心脏产品仅三年就进入了临床,是目前国内唯一、全球唯二的产品,未来他们的计划是在几年后每年上市一款产品。
我们跟这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杨韶延聊了聊,从他的角度,描述了对行业趋势,资本逻辑,以及产品本质价值的理解。
经观大健康:人工心脏在器械领域是一个前沿且小众的方向,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是什么?
杨韶延:一个是因为创始人本身研究方向就是人工心脏,在学术领域已经做了十几年了,但一直没有机会把产品真正推到临床。另一点是我们在研究过程中,能感受到国内的需求是很迫切的,国内这个领域基本上是空白,真的有很多患者。
经观大健康: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几次迭代,中间的关键节点是什么?
杨韶延:我觉得主要是两个阶段。第一阶段称之为“土法炼钢”,就是从我们最开始的2、3个人发展到20多个人,靠我们自己一个个去聊,把整个技术团队慢慢搭出来。这个时间还蛮久的,差不多是从2017年到2020年。
第二个阶段是个裂变的过程,很快从20人出头的规模一下扩张到近100人,是个指数级增长。我们团队的职能也开始细分,最初我是身兼数职,比如HR、财务都要管一点。现在我们HR、财务,包括医疗器械注册、法规都有专门的人在盯。不过这个发展速度有点超预期得快,我们有时候也有点忐忑。
经观大健康:现在相对落地的产品是什么,未来规划是什么?
杨韶延:目前的体外人工心脏是最快的,现在在临床试验过程中,我们计划之后每年至少会有一个产品上市。
我们是2017年底做出了原型机。在2019年、2020年做了很多迭代改良和动物实验。在2020年底开始了第一个临床实验,差不多是花了5年的时间,算是比较快的。因为一般这种复杂的医疗器械,国外的开发周期在8到15年。
经观大健康:研发过程中的效率提升点主要在哪?
杨韶延:我们很敢投入资源,有时我说我们总是做着自己户头10倍的金额才该做的事情,有了1000万就做1亿的事情,有1亿就做10亿能做的事情,拼了。
举个例子,我们在很早期就敢用很多技术咨询公司,并不是每一个手上只有几百万现金的创业公司,就敢付出去同样几百万的技术咨询费的。比如做流场模拟,常规情况下模拟一次迭代时间可能是三个月,如果三个月后结果不好,只能重新再花三个月去模拟一次。那我们可能就会同时找4家公司一起帮做模拟,总有一家能成功,代价就是我的技术咨询服务费是别人的4倍。
当然不是光花钱就行的,但我觉得,花钱是帮助我们更加快速且有效地去试错,然后在快速试错的过程中,我们比别人可以去早识别出更加准确,或者说更加有效的发展路径。花钱不一定有用,但不花钱肯定没这么有用。
经观大健康:投资方怎么认知你们这种路线,融资过程中有什么挑战?
杨韶延:总体来说我们还是挺顺利,不太缺钱。2017年、2018年时,关注这块的投资人很少,确实不容易。但到了2020年尤其是2021年的时候,整个赛道起来了,投资人也都被教育过,沟通起来也很顺利。
对于花钱,我们也有过沟通。我觉得钱本身是没有价值的,钱只有在转换成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才有价值。所以花钱慢那是最大的成本支出,因为放在账上的钱都是没有用的。当然了,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用很聪明的方式花钱,这样的钱花得越快越好。
经观大健康:常规的创业公司可能会把资源集中到一到两个核心产品上,但心擎医疗选择多平台多管线发展的路径,为什么?
杨韶延:首先是因为心衰这类疾病本身很复杂,它不是一个体外人工心脏就能解决的事情,它可能会需要介入的人工心脏一起服务,也可能会需要人工肺来解决随之而来的呼吸衰竭,可能还有其他的问题。
我们选择先落地体外人工心脏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既可以支持心衰,又可以很方便地串联其他的脏器模块。它的原理是通过一个泵把人的血液抽出来,处理之后再放回人体的一个过程。如果是把血液加入氧气,这就是人工肺,如果是消除毒性,这就是人工肾。它本身就包含了平台化的属性,也就是我们想做的多器官支持。
而且这种复杂的医疗器械它的研发周期很长,从立项到预期到上市至少是6到10年,如果等到第一个产品推出来先去验证,然后等销量爬坡,之后再去想下一步,那我觉得这是远远不够的,需要提前去规划这个需求,进而等到爆发期的时候,可以实现每一年都有一个产品能上市。
经观大健康:基于现在的规划,对标海外同类型公司有弯道超车的机会吗?
杨韶延:有一些方面我们肯定是有优势的,但我觉得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。因为高精度器械行业里,海外的代工厂或者供应链相比于国内来说还是成熟不少,良品率很高,所以做起来会比较容易。
我们在搞供应链的时候就遇到很多的困难,加工没有办法达到我们的标准,或者说他们做10个才有1个达到我们的标准。供应商沟通的成本也很高,而且很难训练供应商,我们也不是一次下几百万台的大订单,供应商不一定愿意配合我们去调整。
举个小例子,我们当时想在柔性电路板上实现一个功能需要一种切割工艺,整个过程就像切草莓蛋糕,一刀切下去,草莓要变成一半,蛋糕也要被切开。一旦草莓歪掉,或者下面蛋糕滑了,就算失败。光这件事情就花了半年,还是找到很好的厂商才把工艺落地,诸如此类的例子非常得多。现在产品进了临床,整个供应链算是搭起来了,但要大规模稳定地工厂化生产,我们还需要接着努力。
经观大健康:之前提到融资环境在这两年发生了挺大变化,原因是什么?
杨韶延:我觉得是注意力转移之后的结果。因为早期的时候,尤其最近10年,整个赛道还是集中在结构性心脏病这一方面。从启明医疗、沛嘉医疗,加上后面很多玩家都在做瓣膜产品。但这一波过去之后,投资人会感觉好像没什么项目好投了。
但是这些投资人切入到这个领域之后,发现心血管疾病是一个很大的市场,所以他们会本能地去找其他方向。不管是外周介入、神经介入等,自然也会有一定的比例的投资人进入到心衰赛道。然后他们就向着“洼地”集中起来,我们赛道的钱就开始变多,整个行业的玩家也就多了起来。2019年之后进来了不少公司,尤其是去年整个方向很火,但现在比较成规模的公司应该在5家以内。
经观大健康:未来这个赛道有可能进入红海竞争的状态么?
杨韶延:我觉得竞争会变激烈,但红海应该不至于。因为它技术壁垒毕竟还是非常高,真正能做的公司不会太多,它从想法出来到实现都挺难的,可能会是几个跑得快的公司一起竞争。
经观大健康:最近心血管方向的创新医疗器械公司在资本市场上表现并不是很好,如何理解这个情况,会对行业风向造成影响吗?
杨韶延:我觉得资本的预期都是超前的,这个产品肯定是好的,但不一定有资本想象中那么快。我相信它未来是大的事情,因为这些很底层的逻辑都是很确定的,现在心脏病人、瓣膜病人数量,微创治疗的趋势,这些都是确定的事情。所以我觉得伴随时间的发展,只要你的产品确实能够解决问题,然后给企业足够的时间,它最后是能证明自己价值的。
本文转载自:经济观察报